在机关文稿中怎样写问题
成 文
坚持问题导向，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场合反复强调要增强问题意识，坚持问题导向，善于发现问题，敢于正视问题，真正解决问题。
坚持问题导向，以发现问题为前提，关键在于瞄准焦点、擦亮眼睛，聚焦实践遇到的新问题、改革发展稳定存在的深层次问题、人民群众急难愁盼问题、国际变局中的重大问题、党的建设面临的突出问题，深入开展调查研究，在刚刚出现问题苗头、不良倾向的时候，就能够由表及里、见微知著、察形见势，从蛛丝马迹中看出别人看不见、注意不到或者容易忽略的问题，这既要靠脚力，更要靠眼力；以分析问题为重点，关键在于审证求因、研机析理，既弄清问题性质、洞悉问题本质、找到问题的症结和根源，又善于从繁杂问题中把握事物的规律性，从偶然问题中揭示事物的必然性，这靠的主要是脑力；以解决问题为目的，关键在于对症下药、标本兼治，复杂问题善于系统研究、综合施策，同时还注重举一反三、防微杜渐，通过解决一个问题推动一类问题解决，这需要有丰富的工作经验、较强的综合能力。
无论研究工作、谋划工作，还是指导工作、推动工作，都需要坚持问题导向，因为问题是时代的声音，也是创新的起点和动力源，我们中国共产党人干革命、搞建设、抓改革，从来都是为了解决中国的现实问题。我体会，研究问题是谋划工作最精准的切入点，解决问题是推进工作最有效的突破口。作为工作载体的机关文稿，其写作的整个过程也必然要突出问题导向。对于机关写手来说，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最终都要落到“写问题”上。如何提高写问题能力，本身就是一个必须解决好的现实问题，甚至是提高机关文稿写作能力的关键所在。
岁末年初，正是总结过去、谋划未来的时间窗口期，也是会议高峰期。这段时间，我所在的地方和单位召开的会议也特别多，既有全年工作总结会，也有专项工作推进会，还有年度民主生活会，以及把总结去年工作、部署今年任务融为一体的年度工作会。这些会议，大多免不了要谈问题。然而，为不同会议准备的领导讲话稿，在问题的写法上各不相同。写稿、审稿、改稿的密集施工，让我对怎样在机关文稿中写问题有了更深入的思考和更深切的体会，今天专门作个系统梳理，并就此开出新的一课，力求教学相长。
我体会，在机关文稿中写问题，主要有这么8组16种具体写法：
——真写假写。真写，就是以真诚的态度写真实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就写什么问题，什么问题突出就着重写什么问题。真写问题、写真问题，是推动工作所需，也是我们所倡导的优良文风。然而，有的写手深谙“领导心理”“官场哲学”，写材料的时候尽可能报喜不报忧，写问题的时候“巧妙”地“写小不写大，写远不写近，写旧不写新，写下不写上”；有的领导干部在民生生活会的对照检查材料中“活泛”地以上级指出的问题代替自身查找的问题、以班子问题代替个人问题、以他人问题代替自身问题、以工作业务问题代替思想政治问题，甚至“正话反说”，把“工作效率还不够高，经常需要加班加点”当作问题，把“工作标准高，下级同事压力大”当作不足……凡此种种，都属于假写，看似写了问题，实则掩盖了问题真相，对完善自我、改进工作没有任何作用。
——明写暗写。明写，就是挑明了写，把问题直接亮出来、摆出来。暗写，就是看似没有写问题，但所提出的措施、办法都是针对问题出的招、开的方，这可以说是“方法在手，问题在心”。
——详写略写。写文章讲究详略得当。详写问题，往往是因为问题比较严重，不容忽视，或者问题非常关键，不能轻视，所以需要把表现、原因、危害等写得详细一些、清楚一些，以期引起足够的重视。如果属于枝节问题，可以写得简略一些。如果问题无关紧要，甚至可以省略不写。古人说：“详略者，要审题之轻重为之，题理轻者宜略，重者宜详。详者宜铺叙，否则伤于浅促。略者宜剪裁，否则伤于浮冗。”（清·唐彪《读书作文谱》）这虽然不是专门针对如何写问题而说的，但关于详写略写的道理是一致的、相通的。
——多写少写。问题写得多，工作未必矬；问题写得少，干得未必好。在机关文稿中写问题，并不是写得越多越好，当然也不是写得越少越好，而是写准为好、属实为好、合适就好。合适，就是符合实际、恰如其分；既不添油加醋，也不打折缩水；既不面面俱到，也不挂一漏万。
——轻写重写。这与“详写略写”“多写少写”看起来意思相近，实则性质不同：详略是相对于周密和细致程度来说，多少是相对于数量和实际情况来说，轻重则是相对于力度和分量大小而言。
在机关文稿写作中，重写轻写主要有两种情形：一种是着墨轻重。在一篇文稿中，谈及问题的内容占有较大比重，甚至整篇稿子都聚焦问题来写，这叫重写。反之，文稿中只有较少内容甚至寥寥数笔点到问题，则为轻写。另一种是用词轻重。重话未必都是长话。如果用词够“狠”，一句话就可以说得很重；反之，即使说上一大段话也可以说得很轻。
在机关文稿中，我们对问题是轻写还是重写，看似取决于问题本身的重要程度、严重程度，实则取决于法定作者对所写问题的了解程度、重视程度。如果对问题抓得准、看得重，小问题也可以用重笔、说重话；如果对问题不关心、不上心，大问题也会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避而不谈。当然，无论轻写还是重写，都应当实事求是。我们既不能麻痹大意、掉以轻心，把性质严重、影响恶劣、事关全局的问题当作一般问题来对待，故意轻描淡写，刻意避重就轻，也不能以偏概全、言过其实，把个别问题当作普遍问题、把某个方面的特殊问题当作全局性问题来处理，随意夸大其辞，有意危言耸听。
——直写曲写。直写，就是用直笔来写，直陈问题，开门见山。曲写，就是用曲笔来写，拐弯抹角，云遮雾罩。在民主生活会的对照检查材料中，不少同志查摆问题的时候，往往有意先从正面写上几句，然后话锋一转，转到问题上，这种“虽然……但是”的转笔，也是一种曲写。我个人主张，除非是政治性、原则性问题，否则不宜使用这样的转笔。
——浅写深写。写问题，浮于表面、限于表征、囿于表象则为浅；挖到病根、明了病因、洞悉病机则为深。写文章讲究深入浅出，写问题同样要深入浅出——认识上要深入，表达上要浅出，这样才让人看得懂、能够受启发。
——虚写实写。虚写，就是避实就虚、虚晃一枪，大而化之、笼而统之。无论写什么工作，存在的问题都是“思想上重视不够”“进展还不够平衡”“合力还有待增强”，发生部位都是“个别地方”“有的单位”“少数同志”，问题的“靶子”形同虚设，问题的“尺子”没有刻度，问题的“板子”既没力度又不对人。实写，就是实打实地写，既写问题表现、症状轻重，又写问题症结、产生原因，并在此基础上找出解题“路子”、拿出管用“法子”、开出治病“方子”。
上面这些问题的写法，假写、虚写肯定不对，多写、少写也都不好，其他写法则不能简单说好与不好，而是各有各的适用情形，需要从实际出发准确把握、灵活运用。讲到适用情形，在机关文稿中写问题主要有5种大的应用场景：
第一种是专门写，一个（类）问题一篇文稿。这种写法，问题往往写得比较深透，常见于政务信息和调研报告，一般遵循“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基本思路，重在写明存在的主要问题、突出问题及其表现、性质和程度，简明扼要分析问题产生的原因、已经造成的危害或（和）可能导致的不良影响，有针对地提出对策建议。相对于调研报告来说，政务信息讲究“小而精”，“问题切口”应更小。
第二种是切块写，在稿子中把问题单列一块或分为几块。比如，第一部分写成绩，第二部分写问题，第三部分写部署要求或下一步打算。民主生活会的对照检查材料与此相似，往往把上一年度的整改落实情况、存在的主要问题、产生问题的原因、整改方向和主要措施各作为一个部分来写。运用这种结构形式写问题，可以使用“一是……；二是……；三是……”的方式，逐一拉出“问题条子”，清晰理出“问题单子”，把问题写得相对充分、具体和深入。
需要注意的是，采用上面这两种方式写问题，问题与对策在文稿中是各自成块的，一定要增强系统观念、逻辑思维，处理好两者之间的关系。问题和对策之间未必要一一对应，一个问题可以有一个或多个对策，如同一把锁可以配一把钥匙，也可以配多把钥匙，也可能多个问题共用一个对策，如同总钥匙、万能钥匙可以开多把锁，但应尽可能让所写问题都有对应之策，不要只作诊断不开方。
第三种是带着写，讲完成绩顺带着讲点儿问题。这种写法，多见于工作总结、汇报、报告等以总结成绩为主的文稿。这类文稿，主体部分一般采用拉条子的方式写成绩、写经验，最后往往用两段话收束全文——一段写问题，一段写下一步打算。为避免主次不分，写问题的段落不宜太长，也不宜拉条分述，而是在段内以自然层次进行列举，不同问题或同一问题的不同表现之间用分号隔开。对这种写法，有人形象且夸张地描述为“成绩煌煌，问题两行”。“问题两行”确实过于单薄，但这类文稿也的确不宜在写问题上着墨过多。
第四种是分散写，谈及问题的内容散布在文稿不同部分。这种写法多用于领导讲话稿，谈及问题的内容可以放在总结成绩之后，以体现“两点论”，也可以放在形势分析之中，既讲有利条件，又讲问题困难，引导受众保持头脑清醒，主动趋利避害，还可以在部署工作的时候适当结合问题来谈，这样所讲内容的针对性和指导性会更强。
第五种是靶向写，把问题与对策揉在一起。这种写法，常见于典型经验材料和领导讲话稿，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奔着问题去、聚焦问题写——全文或主体部分采用条式结构，一个（类）问题开一条，先把问题的靶子立起来，然后对着问题精准出招，从而做到对症下药、有的放矢，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撰写领导讲话稿，重在针对问题辨证论治、开出方子；撰写典型经验材料，重在针对问题阐明治法、介绍疗效。
对于上述适用情形的把握，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关键在于“五看”：
一看文种。上面每一种情形，我都列出了适用文种。虽然不能简单对号入座，但如果结合文种特点来把握适用情形，无疑能提高对标精度、缩小可选范围，使问题导向更加精准、问题写法更加明确。
二看目的。我们做一件事情，可以有唯一目的，也可以有多个目的，比如主要目的与次要目的、直接目的与间接目的。在机关文稿中写问题，目的都应当是解决问题、推动工作，但这样的目的未必是主要目的、直接目的。不同的目的对问题的写法具有重要影响。比如，撰写工作总结，多数情况下主要目的是总结成绩和经验，反思问题和不足并不是主要目的，后者就可以略写甚至不写。又如，召开工作推进会，如果工作推进非常顺利，主要目的就是加油鼓劲，领导讲话稿中对存在的问题可以点到即止；如果工作推进不够顺利，主要目的就是传导压力、聚力攻坚，领导讲话稿中就要对问题多讲重讲展开讲。
三看基调。机关文稿写作，讲究开宗明义，一开始就要给整篇稿子定下基调。如果基调是批评，文稿的内容自然以写问题为主为重。反之，如果基调是表扬，问题就应少写，甚至可以不写。
四看场合。这一点主要是针对领导讲话稿而言。领导讲话，应当内外有别。对内讲，“家丑”不会外扬，可以把问题讲得多一些、语气重一些，以更好地引起大家的重视，群策群力解决问题。对外讲，多少也要顾及影响、维护形象，问题就可以少讲一些、适可而止。对内行讲问题与对外行讲问题也应有所区别，对内行可以讲得简明扼要一些，力求一针见血，对外行则应讲得清楚一些，力求一听就懂。
五看对象。对上行文和汇报，对下行文和讲话，即使所写所讲的是同一件事情，因为对象不一样，关注点也不一样——有的领导喜欢下面多报喜，有的领导则希望下面多报忧；多数领导在听工作汇报的时候，不仅关心下级遇到了什么问题和困难，更为关注在解决问题和困难上是否动了脑筋、想了什么办法，有没有作用和效果；下级在听领导作部署性讲话的时候，往往不仅关心所布置的工作有什么难题难点，更为关注上级在排忧解难上会给予什么帮助、在攻坚克难上将给予哪些支持。把这些情况充分考虑进去，我们写问题的时候才能够直击靶心、深入人心。（4781字，2025年2月3日完稿，2月4日、5日修改）
